萨村观察：告别应该体面，谁又能如此说再见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梅西离开巴萨的那一天，应该是在诺坎普球场的某个夜晚，漫天的彩带伴随着全场球迷的呼喊高歌，梅西身边环绕着几十座冠军奖杯和个人荣誉奖杯，在队友们列队迎接下最后一次被拍着后背通过“人墙”，然后发表一番动人的演说后华丽谢幕。至少，在如今这个疫情肆虐的世界中，也要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告别发布会，坐满了戴着口罩的记者，听他回忆自己在巴萨几十年的日子，最后体面地告别。

然而，官方的一纸公告，彻底将这些美好的想象化为了最唏嘘的幻影，如同消失在清晨海面上的小美人鱼一般，只剩华丽丽的泡沫。极尽大半个夏天的等待，却最终成为了巴萨球迷心目中最残酷的一个告别，成为了多少人心目中俱乐部历史上最大的耻辱。随着拉波尔塔的解释被记者甚至资方一个个反驳，他所有的话语都让人觉得是无耻的狡辩，而他个人的形象也从所谓“最成功的主席”一下子成为了“沽名钓誉的讼棍”。

小罗的落寞在午夜梦回 “政客”的野望终摧毁巴萨

不知道多少人是因为梅西爱上了巴萨，但至少包括笔者在内有一些球迷可能是因为罗纳尔迪尼奥而了解、认识巴萨。小罗从个人角度上来说可以说是毁誉参半，有人钦佩他精湛的球技和华丽的球风，也有人批判他糜烂的私生活和因为假护照入狱的迷惑操作，但不可否认的是，梦二时期的巴萨的成功，其中有小罗很大的功劳。但也正是在拉波尔塔的第一个任期内，这位曾经的功勋球员，这位和俱乐部签了当时难得一见的十年长约（按照粗略印象，这一合同具体执行时是4+4+2三个阶段，每个阶段之间可以有协商低转会费离队的选项）的足球精灵，最终也以一种极为黯然的方式离开了俱乐部。

小罗对梅西而言像是一位大哥哥，不知道当时看到小罗离开时，年轻的梅西会作何感想。但或许，他并没有在那一刻学到这样一课：那就是，当拉波尔塔不需要你时，他可能会无情到令人胆寒的境地。

某种程度上说，巴托梅乌任期内的“人情味”标签，是他抵制和对抗拉波尔塔的需要（别忘了巴托梅乌临时顶替罗塞尔之后第一次大选就面临拉波尔塔的竞争），他试图用“人情味”这一点来反衬拉波尔塔对小罗的“无情”，却不曾想他本就不是一个真心相信这句话的人，或者可能是把自己忽悠到信了一堆鬼话之后，完全无力解决费尔南德斯、阿比达尔这些无能或平庸的总监所带来的爆雷风险；至于拉波尔塔，他本就是一个“权力动物”，离开巴萨主席职位之后试图从政却被丑闻阻挡，之后又两次试图回归担任主席。他在最后时刻加入本届主席选举、利用签下梅西为噱头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出他的投机倒把。但那时候，球迷们早已在对巴托梅乌的失望和对丰特、弗雷萨等候选人的不信任之下别无选择，如果有的选，哪怕选皮克、甚至刚刚被召回俱乐部的小克鲁伊夫，都不见得会闹得如此一地鸡毛。

但是，flag不能乱立，人设也不能乱树。以饰演大贪官和珅而闻名的著名演员王刚老师就曾劝告年轻演员：“不要立人设，因为人设迟早有一天它是要崩掉的。”而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拉波尔塔、巴托梅乌等这些为了巴萨主席之位而不择手段的“足球政客”。他们口口声声为了俱乐部，到最后却一步步地将他们最在乎的“俱乐部”在经济、名誉、管理上彻底摧毁殆尽，最终潮水褪去，突然发现自始至终，他们最在乎的可能是自己的那一丝虚名。

至于和珅老师的人设，他自己说，“早在乾隆爷驾崩那年就已经崩了，不仅人设崩了，不多久连人都崩了”。

“有没有人想过要问梅西想要什么呢？”

在拉波尔塔指责西甲联盟和巴托梅乌、西甲联盟力辩CVC合同没问题、Mediapro老总反驳拉波尔塔这一系列的争执当中，我们只看到了阿圭罗落寞的眼神，却没人知道，梅西现在作何感受。《欧冠别墅》第五季的第一集里，主创人借梅西的“真话足球手偶”之口，发出了这样一句震耳发聩的质问：“梅西想要什么呢？有没有人想过要问一问他呢？”

如同这部动画一样黑色幽默的是，在这样的扯皮当中，梅西反而成了一个被争抢、推托的“人偶”。动画里这一集的结局是，梅西依然想要留在巴萨的房间，睡着他最熟悉的那张巴萨的床；但现实却是，拉波尔塔生生地在梅西准备爬上床安睡时，把床给拆了个一干二净。

足球产业化到如今，虽然有博斯曼法案这样的条款存在，但在俱乐部的“整体利益”——或者直白点说，在巴萨的情形下，就是俱乐部主席的那几年任期里的“功绩”——面前，球员实质上依然是商品一般的存在，只不过是增值空间大不大罢了。化用《是，大臣》里哈克大臣瞎立flag时说的一句话就是：“‘俱乐部利益’是无价之宝，球员牺牲无所谓。”

哈克的原话是“自由是无价之宝，大臣牺牲无所谓（Freedom is indivisible. Ministers are expendable.）”。随后他就被告知自己上了死亡名单，然后光速打脸。

在多数球迷、包括梅西的不少队友和对手心里，梅西理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是有血有肉的，或许不是凡人之躯，但也是有着独立思想、七情六欲、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间的一个存在。因此，他们会与梅西共情，替他心疼、替他不值、替他愤怒。

但是，在无情的资本博弈、利益驱使、沽名钓誉面前，再怎么进球如麻、荣誉等身的梅西，对这些操盘者而言无非也就是一个极其名贵的商品罢了，他们打量着梅西时，甚至可能自动换算成他能带来几百上千万的周边收入、花了自己多少万的薪资支出、有可能卖出几个亿的价格。饮茶哥说得好：“做那么多工都没用的，老板不会心疼你的。”这句话简直真实得很残忍。

布斯克茨是公告出炉后，第一个向梅西告别的巴萨男足一队球员，在他之后，其他球员也陆续发表了告别内容。他将在梅西离开后成为第一队长，有球迷戏称他去梅西家是去拿队长袖标的，但考虑到这么多年的队友情谊，我更愿意相信，布斯克茨就是去“问一问梅西想要什么”的那个人，他也可能带去了和他一样关心着梅西的其他队友的问候。虽然他们哪怕翻了天都不太可能改变如今的局面，但至少这能让梅西在心寒之余，还知道身边是有人在关心着自己的。

从21年前的那一张“约轻情意重”的餐巾纸合约，到如今骤然而止的残酷告别，梅西在巴萨从一个小少年成长到人近中年的成熟男人，历经了高潮低谷，尝尽了人情冷暖，也许也最终看透了人心险恶。我们不知道他是否有机会最终迎来一次相对体面的告别，也暂时还不确定他的下一站会在哪里，但对于梅西的球迷来说，他的一段岁月结束了；对于巴萨球迷来说，巴萨的一个时代也已经结束了。所有人的前方，似乎都是一片未知的迷雾，甚至，还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愿今后的岁月，待梅西以温柔。Adiós, Leo Messi.

（吃肉的兔子）